日前,手机里忽收到温馨提示,杭州在举办“高山抑止,回望东坡一一苏东坡主题文物展”,立即带一帮朋友们前往参观,想起我1973年1月在上海重金购买的苏东坡手卷,珍藏至今,兴趣益发,观后有感,特撰此文,以飨诸众。
我因年轻时就爱好收藏我国古代历朝书画大家作品,从那时起,通过自己寻找和亲戚朋友介绍等各种途经,去各地购买收集。其中有幅集宋元明清五位大师笔墨于一体的珍贵手卷,是我上海姨夫通过一位老乡同事转来出让于我的。我姨夫是生于上海的宁波镇海籍人,解放前当过轮机海员,他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时,一条小腿被侵华日军的炮弹炸断而成了残疾。解放后政府安排他在上海针织厂工作,他是老上海了,又兼口才好,有不少社会上的朋友。
1973年1月我到上海办事时,上海姨夫知道我喜欢古代名家的书画作品,他告诉我有个姓李同事的老乡亲戚家有古旧书画,当时这些东西都是熟人朋友间私下交流转让而已。于是约好时间,老李从亲戚家拿来一幅手卷到姨夫家中。我见这幅作品外面有点破损老旧。慢慢展开观看,只见手卷前面是宋代大书画家米芾(1051-1107)所绘的同时期大文学家、诗词家、书画家苏轼(1037-1101)的画像,画上东坡居士斜靠在一把太师椅上,侧转身微笑向旁边好象在跟别人说着什么,画像人物线条流畅、神态逼真,右边米芾题“坡翁肖像,襄阳米蒂绘于宝晋斋”。左边也是米芾所题说明画这幅像的情况和原因,好象在叙说一段书画故事。“宋四家”中的苏轼和米芾,他们年龄相差14岁,堪称“忘年交”。米芾书写内容为:绍圣丁丑秋(注:1097,时米芾任职涟水知军,年已62岁的苏轼被贬为琼州别驾,昌化军安置),坡翁偶过宝晋斋(注:宝晋斋是米芾的斋名)见余自绘一像,概用谈墨而成,不作颜色,极为赞美,即嘱绘笔而成之,坡翁喜而赋书于像后,持识敬重,以示不朽。往后中间是苏东坡《寓居合江楼》七言诗:“海山葱昽气佳哉,二江合处朱楼开。蓬莱方丈应不远,肯为苏子浮江来。江风初凉睡正美,楼上啼鸦呼我起。我今身世两相违,西流白日东流水。楼中老人日清新,天上岂有痴仙人,三山咫尺不归去,一杯付与罗浮春。”(注:苏轼曾两居惠州行馆合江楼)
依次往后是宋代文学家周必大的题跋,周必大(1126一l204)字子充,一字洪道,自号平园老叟。吉州庐陵人,“庐陵四忠”之一。周必大,于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(1151)进士及第。绍兴二十七年(1157)举博学鸿词科。官至吏部尚书、枢密使、左丞相,封许国公。(1195)以观文殿大学士,益国公致仕。嘉泰四年(1204)在庐陵逝世,享年79岁。获赠太师。开禧三年(1207)赐谥“文忠”, 宋宁宗亲书“忠文耆德之碑”。周必大题跋文:东坡先生本一代之伟人,观此像之高古,诗之风雅,书之超逸,盖千古奇才耳,淳熙五年十月,翰林学士中奉大夫东里周必大充甫识于行在玉堂之东轩。
以次元代书画家、文学家赵孟頫题跋,赵孟頫(1254一1322),字子昂,号松雪道人,又号水晶宫道人,浙江湖州市人。南宋晚期至元朝初官员,书画家、文学家,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。赵孟頫题跋文:坡仙翰墨为当时士大夫所推重,市人持之以淂善价,况至数百年后,想其风流余韵,当以万金购藏耳,今观米襄阳为坡仙作此像,极似醉时意态,吾辈会聚时开置席上,如见其人诚一佳事,子昂。盖的一方印章与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一致。
倪瓒(1301一1374)初名倪珽,字泰宇,别字符镇,号云林子,荆蛮民,幻霞子,江苏无锡,元末明初“元代四大家”之一。倪瓒题跋文:余阅苏东坡先生像亦多矣,然未有如此卷之清高脱尽流俗一派,其自题自书别具一种风流,可知此米绘此像为坡公生平最淂意者也,其永宝焉可,癸卯秋九月,云林倪瓒。
王文治(1730一1802)字禹卿,号梦楼,江苏丹徒人,工书法,以风韵胜。清乾隆二十五年进士,授翰林院编修,为顺天乡试同考官。翰林院大考得第一名。王文治题跋:苏文忠公诗比李太白,书似李北海,有飘飘欲仙之概,拜观其像如见其人乎,遂示不惜重价购藏,愿子孙世世宝之,乾隆已卯夏五月,梦楼王文治。
我当时毕竟还年青,经验眼力都还未十分老到,凭感觉直观认为这幅手卷书画功力俱佳,且经赵孟頫、王文治收藏,传承有序,应该是件顶级的作品。就开始请问老李什么价可出让,老李实事求是地告诉我收藏的主人家祖上曾为高官大臣,几代一直将其视为珍品保留,现后人多数已离开国内出国定居,留在国内只有二位老人,至今因急需补充生活费用才拿出来。并说他是外行,这件作品也不能肯定,我与你姨夫是老乡、同事和朋友。待确定价格后以一半现金另一半就给一些生活物资交换就可以了。经过双方诚恳协商,最后给于一笔现金,并给全国粮票60斤和舟山黄鱼干、咸勒鱼、目鱼干30斤成交,我立即回沈家门老家。把粮票和东西带上,乘朋友的便船再赶到上海和他交付。
老李经过和我几次接触,认为我做事诚实讲究信用,就约好过两天再碰面,又拿来五卷古代大家的书法手卷,其中一卷因受潮霉变严重而放弃,另外四卷都收下来珍藏之今。后于2000年请老装裱师进行修复重裱,但见书法功力水平深厚,当为精彩之作是肯定的了。
前段时间,有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中出现唐代名人书法,确定为真迹作品,我比对了一下,与我收藏的作品属于大同小异,原想放出来会出洋相闹笑话,经过电视节目的启发,也该挖出来深入考证一下了,探索它的真正魅力所在。中国古代书画艺术浩如大海,真与伪的区别有时并不清晰,许多作品都处于末必是真,但也无法证明一定是伪品,它的存在似乎也在提醒我们,只要作品风格相符,功力强劲的藏品一定要珍惜,它为我们研究、学习古代书画提供了实物参考依据。
我年轻时所处的那个年代,若自己有钱物喜欢收藏,藏品应有尽有,一点也不奇怪,这是已经过去了的历史,世界上唯一不能造的是时间,不能复制的也是时间,不可重演的是人生,时势造藏家,但每亇人都是一样的,回去空如一场梦。(作者:舟山市徐正国博物馆 徐正国)
